樂生思考（三之二）

樂生這件事很複雜，至少絕對不是只拿口號出來喊一喊就可以的，而要作為公共政策的討論，進而在政治上實際操作，就更不是說簡單就真的簡單的。英國政治哲學家 Jonathan Wolff 說過：「我認為政治哲學家不該試圖擬定政策，因為他們根本不懂怎麼作。」這麼說也許有點過火，但是也不無道理，政治跟政治哲學本來就是不一樣的東西。


因此當看到姚人多助理教授投書說：「台灣人民讓民進黨執政的目的不就是希望讓政治簡單一點嗎？」我就又不免有點詫異。我從來沒想過讓民進黨執政是為了讓政治簡單一點，而是為了想讓台灣成為一個真正獨立的國家，那看現在的狀況，我是不是也學姚人多助理教授一樣，因為台灣還不是一個真正獨立的國家而幹譙民進黨沒有理想、沒有精神與價值呢？民進黨在樂生這件事上的確顯得不知所措、立場搖擺，我也同意民進黨身為執政黨，有些上一任政策的後果得概括承受；但姚人多助理教授在文章中一面說：「我知道台灣的地方政治真的很複雜，我也知道，政治上的理想與現實之間總是有一段差距。」一面又把所有的問題歸咎給民進黨時，這是不是因為情緒製造了盲點，因為感性模糊了理性？
同樣的，我認同姚助理教授說：「民進黨在樂生院上所給的答案將決定未來這個島上的人們從事政治的方法。」甚至還要擴大：「民進黨在所有政治行動上所給的答案將決定未來這個島上的人們從事政治的方法。」但不管是姚助理教授還是我的這兩句，都不等於——保留就是改革；保留什麼是改革？什麼樣的保留是改革？保留怎麼樣會就是改革？樂生院的歷史意義，並不是等著民進黨賦予的，而是所有對樂生院有著不同想像的人賦予的（為什麼什麼都要交給政黨幫我們決定？）。今天當樂生派把樂生院民與新莊居民對立起來的時候，對渴望交通發展但又被逼推到反對樂生一邊的人來說，保留（樂生院）就不是改革，而是阻礙。我無法因此譴責這些人，因為他們在樂生派創造的挺捷運與挺樂生對立中，被迫選擇一個位置，而且不能忽略的是，他們也有人權。
樂生派創造出來這種對立，站在社會運動的角度來看，實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社會運動訴求社會的認同，才能夠創造出運動成功的條件，不應該是這樣嗎？不管是人權、古蹟文化等觀念，在台灣都不能說是成熟的，因此這些方面的社會運動就有相當的存在需要，而這些社會運動也是對台灣社會在這些方面的教育。但樂生派的對立策略，不但沒有辦法爭取更多數的認同，也達不到社會教育的效果，不禁令人懷疑這個運動是不是玩真的。因此對於在網路上被樂生派扣帽子或疲勞轟炸的人（如曾韋禛、酥餅）來說，管中祥助理教授的文章看起來也就很怪了。在樂生這件事上面的人民對立，真的是「假議題」嗎？真的是因為媒體的墮落與無能造成的嗎？如果是，被洗版的兩個部落格跟徒有數百篇鬼打牆文字的漢堡家，大概也是假部落格了吧。更奇怪的是，當管助理教授感嘆「在『樂生事件』中，因為政府的怠惰造成了人民對立」與「國家機器政商複合體才可能是爭議難以解決的根本原因，才是造成社會對立的原兇。」時，在沒有論證他的感嘆的狀況下，是不是也在強化人民與政府、國家對立的「假議題」呢？這也是太過關愛樂生的感性模糊了理性嗎？
不管人民對立是不是假議題，但樂生派的下跪與新莊居民的下跪都是事實，我們都不得不承認這是一件與交通建設、古蹟保存相關的公共政策議題，那麼，臆測就不是解決這個公共政策爭論的方法。郭力昕老師的文章問題就在這裡，在這篇文章中，郭老師講了許多跟樂生案不直接相關的砂石弊端，去試圖證明樂生案中牽扯了政府與砂石業者的官商勾結。先不說這些例子能不能直接印證樂生案，郭老師所主要引用的《台灣立報》記者胡慕情寫的〈為了土金剷樂生〉專題，事實上並非郭文稱的「詳細調查」，而是經報導所指稱的當事人傳真否認的報導。甚至於這篇專題所「揭發」的樂生土地砂石利益，可能還是來自於相當奇怪的來源。若我們以善意原則去理解立報的報導，我們仍然會期待長期觀察媒體的郭力昕老師，能夠在聲稱樂生拆遷背後有砂石利益的意見中，提出更有力的直接證據，而不是與媒體一樣影射、臆測，不是嗎？畢竟我們對媒體都有某種程度的懷疑，在接收媒體訊息的同時，我們也會更探究報導是不是真相、報導的目的；更甚者，在這個影響重大的政策議題上，我們都需要更多確切的論證好做出我們自己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