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5月31日 星期二

信義區半日遊之眷村文化公園

要跟好友聚會的那天下午,我提早到了約會的地方,沒花多少時間就找到了預定要聚會的咖啡店,我決定利用聚會前剩下的時間在附近到處走走、拍拍照。我站在咖啡店前點起一根煙,抬起頭來看到馬路對面一個有著奇怪鋸齒起伏的公園。
這些起伏的鋸齒,近看其實是一個個的小土丘,土丘兩側的斷面看起來似乎是模仿著傳統建築的山牆三角形的山尖。這些看起來像是從地底下長出來的假屋頂,在原本應該覆蓋屋瓦的部分種植著草皮,人們可以直接像爬小山一樣爬上草皮屋頂,或坐或臥的開講小睡看書野餐;或者也可以直接坐在三角形的最頂端馬脊的部分,面對著101好好的欣賞(要是覺得101真的有什麼可以欣賞的話)。視線越過這些很突兀的,從地底下長出來的草皮假屋頂,可以看到四五排的老舊型式建築,還有一個空無一人的淒涼廣場,這裡就是當年為了是否保存的問題而鬧的輿論沸沸揚揚的四四南眷村。

我沿著鋸齒草皮屋頂堆走著,到了兩條馬路 的交叉口,我看到了一塊告示牌說明了它現在的身份:眷村文化公園。我從這裡進入了那些排建築,想看看到底變成了眷村文化公園的四四南村究竟是長的什麼樣子。很快的,我就感到失望了。眷村除了原有的外型,其他所有的部分都被翻新了。這就好像我們拆掉龍山寺裡舊燈籠的紙皮,然後在剩下的骨架上面再敷上一層新的紙皮,而且這簇新的紙皮還是用電腦印表機印出來的,上面有著奇怪的電腦字體,然後重新掛回龍山寺。這種作法實在荒謬到了極點。房舍的外牆被塗上了水泥,在不特定的屋牆上還被安上了鹵素燈,像是美女細緻的皮膚上突然長了黑頭粉刺般的不協調;整個眷村範圍的地面都翻修過,看到的是只有新式公園裡才有的鋪面;每一扇門都是新的,也都被漆上了油亮的新漆。站在廣場上,只有我一個人,抬頭看過眷村的屋頂就可以看到聳立的 101不懷好意的低頭睨視著這些低矮的房舍。

我手上的相機已經過片,但是一張也按不下去,拿在手上反而變成了有點累贅的餘物。把相機收進背包後我又點了根煙,繼續帶著點奇異的幸災樂禍心情再度走進僅能容人的眷村巷弄。透過有些窗戶的透明玻璃,原來某些房舍已經變成了發電機室、水塔室,大型機具像是恐龍般佔據了室內,並且透過不設防的透明玻璃呈現在所有人的面前。接著逛到一個由舊房舍改裝的展示空間,從新穎的落地窗可以看到裡面陳列著許多舊眷村會有的物件:收音機、尿壺、小木桌木椅、扇子、餐具等等,我推開門進去,櫃臺旁一個替代役男抬起頭來問我的來意,然後告訴我已經過了參觀時間,我只好訕訕的退出。這之後我又花了點時間走過繞過其他的房舍,其實我心裡很明白,若是要找拍照的畫面,那我會白費時間,這個地方沒有讓我拿起相機浪費底片的理由,之所以還要逛完這個「公園」,也只是一種憑弔罷了,像是憑弔一位死亡的婦人,這位貞節的婦人死後還被口口聲聲捍衛他的人塗上了惡意的、像是暗巷私娼的濃妝豔抹。

所謂的眷村文化公園,原來是這個樣子。這裡就像是一個被搬進露天博物館的大型模型,它早就失去了眷村的生命,一個文化要是進了博物館,通常就是死去的文化;或至少,人們把它當作了死去的物品給送進了博物館裡展示。對這個文化來說,它所能存在的功能,僅僅只剩下展示,它失去了繼續演變的生命權利,只被賦予了一種憑弔的任務。這裡讓我想起了幾個月前去拍過照的寶藏巖,寶藏巖也是個眷村,但是跟這裡不同的是,寶藏巖比較起來倒反而還是活著的,雖然活得有點不倫不類。四四南村比寶藏巖不幸多了,它所僅存的展示功用,所展示的也不是它原有的樣貌,以眷村文化公園保留的它,跟其他我們看到的公園沒什麼兩樣,沒有深層的意義可以演出,只有設計偷懶的膚淺景觀。

我再度走回路口的那面告示牌,並且拿起相機把它拍了下來,對我來說,四四南村的現在只要這片告示牌就能夠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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