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7月24日 星期四

反教改萬言書真有什麼見解?滿紙荒唐言!

最近有一群教書匠不曉得是放暑假太閒沒事幹還是怎樣,集合起來寫了一篇「重建教育宣言」,洋洋灑灑11875個字,似乎想要好好的表現出他們對台灣的教育多麼關心對台灣的教改多麼痛心。那天好不容易看完了這麼多文字以後,心想他們好在不是拿去投稿,不然實在有騙稿費之嫌,因為那一萬多個字加起來只要「不知所云」四個字就可以搞定了。

怎麼說也自稱「教授」,寫個宣言好歹也要知道該有什麼樣的內容,一群教書匠說要重建教育,除了說明現在的教育出了什麼問題以外,還要一、認真探討教育問題 的原因,最好作作量化的研究報告;二、自我反省自己在教書的專業上有沒有盡到教育的責任,對目前的困境有提昇還是削減的作用;三、如果真的教育產生了問 題,要提出該有什麼樣的解決之道;如果以上三點不寫,光寫個宣言出來裝模作樣,這樣就想唬人,教書匠們,省省吧。
這些教書匠們在前言就醬說:「這些教改成效從來都沒有人去追蹤評估,甚至在推行之初也沒有任何對照組加以比較。可是,一波又一波的「改革」仍然持續在進行……」, 我說老師們,看了這一段您們這一篇萬言書也可以丟了不是嗎?教育部乾脆廢掉算了好吧,反正您們說當前教改沒有人追蹤評估。好吧,就算您們說的對,教育部一 堆廢物只管教改不管結果,那既然沒有人追蹤評估,您們從何處得知目前的教改是有問題的?再來,沒有人追蹤評估代表各位老師們也從來沒做過這樣的動作,試問 各位又有何立場要來重建教育?又您們說沒有追蹤評估不該再改革下去,那各位老師所謂的教育重建又有什麼必要?

所以我說,還沒看到本文,就知道這篇宣言是廢物文字,可以直接拖到資源回收桶丟了。

現代的教育理論都同意,學生是教育的主體,教育改革上的改變要以學生的感受跟學習的效果作為考量,可是看看我們這群教書匠們怎麼說:「由 於教改運動者提出的理念似是而非,大多數教師不能認同,再加上溝通不足與配套措施不夠,許多教育工作者只能在「忙、茫、盲」中度過。」、「......教 師們在疲於奔命之餘,一方面痛心職業尊嚴喪失殆盡,一方面又擔心政府財政日益艱難,勢必要逐步縮減公教人員福利,於是紛紛申請辦理退休......」,綜觀全文,幫教師請命的目的明確露骨,可是幫學生說話的只有「民粹主義」、「他們真的快樂嗎」、「這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呢」、「會是學生優先想進入的學校嗎」等等浮泛的文字語句。我說老師們,您們到底是在為學生的教育問題說話還是在幫教師爭取更多的既得利益福利?

我不得不用我的小人之心忖度,這些教書匠是不是明修教育改革棧道,暗渡教師民意陳倉,簡單說就是搞「民粹」。說到民粹,再來看看這群教書匠怎麼說:「教 改運動中出現的這許多美麗口號,本質上都是民粹主義式的」、「遺憾的是:我們的教育部門並沒有從這件事中學到任何教訓,反倒在教改者的推波助瀾之下,繼續 推出一系列民粹式的教育改革方案」、「在教改集團當年提出的眾多口號之中,「教授治校」是最具民粹精神的一個」、「為了重建教育環境,我們必須徹底揚棄那 些似是而非的民粹式口號,重新肯定「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的價值觀,以追求平等而優質的教育作為目標,逐步調整現行的教育體制」,您能想像嗎,一篇宣言裡面竟然在四個地方用了「民粹」這個字眼,然後又不告訴我們到底他們說的「民粹」是個什麼東西?這讓我想起一本書,這本書叫做「知識的騙局」,它在第一章導言裡面說:「(這些)作品因其觀念如此深奧而顯得艱澀,(我們將以許多例子證明),如果作品看似無法理解,最好的理由是它們確實毫無價值。」

依英國政治學者Margaret Canovan的觀點,「民粹」是指人民對制度化、精英統治、主流價值、既有權力結構的挑戰。換句話說,「民粹」是一種反體制、反精英文化、反主流價值、 反既有權力結構的運動。我們可以來檢視看看十年教改民了什麼粹:當年教改開放了升學的窄門,增加精英的數量,請問反了什麼精英文化?當年教改不但是人民的 要求,也是政府長久的訴求(然而一直做不到),請問反了什麼主流價值?當年教改不過是從一套制度換到另一套制度,請問反了什麼體制?當年教改並不挑戰既有 權力結構,只是要求教育鬆綁,請問反了什麼權力結構?

寫了一本「民粹亡台論」就真的以為握有解釋民粹的權力,什麼都要扯上民粹。照這篇宣言的說法,難道現在這群教書匠不是在訴諸民粹?用訴求民粹的方法來反民粹,錯亂到了極點。

這群民粹的教書匠又反「建構式數學」,用的還是訴諸教師情緒的民粹手法,偏偏這群號稱一百多的人裡面沒幾個數學教授。好笑的是,宣言裡面明明就說 了建構教學是「多元」精神,卻又來反「建構式數學」,我搞不懂,各位老師們到底是不是在反多元?明的是一群新保守主義分子。在宣言貳、拆穿教改的迷霧一節 裡,我們看到教書匠們把「建構式數學」單獨列出一小節來講,可是到底他們告訴了我們「建構式數學」哪裡不好了嗎?沒有,只有潦草一句「導致學生數學演算能力大幅降低」。我說老師們,不要這麼混好嗎,要反對就說出個道理來,當了大學教授就來隨便呼弄,您們教的出什麼精英來?說您們是反精英的民粹主義者說得過吧。

「建構式數學」所要培養的不是學生的計算能力,而是培養學生解決問題的能力。要計算,我們人計算得過計算機嗎?電腦按個鍵一秒不到可以幫你把圓周率算到小 數點以下幾萬位,你人要計算多久?「建構式數學」的方式下,學生才真正具有主體的地位,老師只能幫助學生建構出自己的知識、能力,不能越殂代庖給出什麼既 定的答案,這才是建構式教學的精神,這是用紙筆考試衡量不出來的,各位老師您們了解嗎?基層教師當然覺得不適應,因為在他們的求學過程中並不了解這個原 理,但是能用這個理由來否定「建構式數學」嗎?當然不行,請記得,學生才是主體,老師嚴格來說只能作輔導者的角色,甚至他們也是學生,要在學生的身上再學 習,所以老師不適應就是老師的錯!一個不適應學習的老師憑什麼當老師?一個不適應新觀念的老師能教出什麼優秀的學生?

當這些教書匠不斷的在「宣言」中保護這種不求上進的教師而對學生的教育理想潦草帶過時,這篇所謂的「重建教育宣言」還能有什麼價值?

這些教書匠又說他們有四點訴求,算是結論吧。一、 檢討十年教改、終結政策亂象。二、 透明教育決策、尊重專業智慧。三、 照顧弱勢學生、維護社會正義。四、 追求優質教育、提振學習樂趣。

看到沒,仍然沒有說出什麼解決的方法,又是泛泛的表面話。

他們說要檢討十年教改,這些教書匠除了現在選舉到了出來講講廢話,他們真的關注過教改嗎?為什麼十年前他們不出聲,現在又出來講話?十年來他們真 的檢討過教育問題嗎?教育是百年事業,教改理應不斷的在進行當中,歐美教改一改二、三十年,台灣才進行了十年,難道這些教書匠都有天眼通可以預知教改結 果?

他們說要尊重專業智慧,請問這些教書匠有多少教育學者?教育學者認真探究教育原則,認真評估教育改革,教育學者不出來說話什麼時候輪到這些教書匠出來?什麼叫做尊重專業智慧,請自己先要求自己好嗎?

他們說照顧弱勢學生,連主席要出錢給雷同學念大學,這算維護社會正義嗎?為什麼他們又不出來要求連主席要就捐出家產黨產,出錢給更多的雷同學念大學?他們的社會正義才是正義,別人的社會正義是買票?好個大學叫獸!

他們又說追求優質教育,什麼才叫做優質教育,下筆萬言只有批評,他們說出了什麼優質理論?出來搞宣言不是隨便說說而已,來點會的好嗎?

2003年7月18日 星期五

由金魚博覽會報導看記者常識的貧乏

7月19日至10月15日在台北市兒童交通博物館將 舉行一項有趣的「中華金魚生態博覽會」,這項長達三個月的展覽據說將展出八十多種、兩千多隻的珍品金魚。台灣的水族展覽通常都是大拜拜,沒啥看頭,但是我 覺得還是可以對這個展覽抱以希望,因為一、對象是小朋友(應該是吧,選在這個地方展)。二、協力單位的確是台灣很不錯的金魚業者。

還沒看過展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多珍品,我們先來看看報紙的報導好了。
中時今天(7/18日)一連有三篇報導,珍奇金魚 「怪」有個性活動古董 優游世界最長魚缸陳景鍠 打造金魚王國, 這三篇報導由同一位記者林諭林所寫,在網路上看這三篇報導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嚴重的錯誤,雖然不是我今天的重點,但是還是要提出來,因為這是對當事人非常不 禮貌的錯誤。林記者先生/小姐,這個展覽活動的協力廠商那位金魚專家的名字叫做陳景鍠好嗎,為什麼您一連三篇報導都提到這位專家,可是偏偏在活動古董 優游世界最長魚缸這篇裡面,陳景鍠專家通通變成陳錦鍠專家了?景跟錦兩個字的音雖然很像,但是不一樣好嗎,您的注音學的很差ㄝ。

好了,進入主題。台灣的媒體記者常識薄弱、不求甚解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了,各位朋友都知之甚詳,但我們說沒有知識也要有常識,沒有常識也要常逛夜市,夜市都有撈金魚的小攤吧,記者們都沒撈過金魚嗎?中時的報導這樣寫著:「全身透紅的「血鸚鵡」,就是台灣廿年前由「紅魔鬼」和「紫紅火口」兩個不同品種交配誕生的劃世紀金魚,近年紅鸚鵡更在生物科技協助下,培養出紅橙黃綠藍靛紫七彩外型的超自然金魚,如糖果般引人的色澤,也贏得「糖果鸚鵡」美稱。」這一段話看在喜歡水族的人眼中實在會讓人笑倒在地,血鸚鵡是金魚!?血鸚鵡是由紅魔鬼和紫紅火口所雜交出來的觀賞魚,這句是對的,而紅魔鬼(Archocentrus citrinellus)跟紫紅火口(Vieja synspilum)是什麼魚?正確的答案是這兩種魚都是慈鯛科(Cichlidae)魚,所以血鸚鵡(A.citrinellus x V.synspilum)也就理所當然是慈鯛科。慈鯛科的魚在觀賞魚界跟食用魚界都佔有相當的地位,在水族館常見的短鯛、神仙魚、七彩神仙、非洲王子、金菠蘿;還有市場上參桌上常見的吳郭魚都是屬於慈鯛科的魚類。

血鸚鵡是台灣20年前利用人工選種交配所培養出來的觀賞魚,模樣相當可愛,圓圓滾滾的身材配上一對永遠合不起來的鸚鵡嘴形,全身紅的喜氣洋洋,可愛的造型 一問世就得到相當多人的喜愛。當初剛上市的時候數量不多再加上身世被刻意隱瞞,市場上供不應求叫價上萬,現在由於身世公開產量大增,水族館裡面不用50元 就可以買到,但還是相當受到歡迎。血鸚鵡不只在台灣受到養魚人士的青睞,也在國外觀賞魚市場上擁有不錯的銷售成績,是台灣觀賞魚大宗的出口品種。

而金魚(Goldfish)是由鯽魚經由人工配種繁殖所演化出來的魚,鯽魚(Carassius auratus auratus) 屬於鯉科(Cyprinidae),是相當常見的食用魚,在搜尋引擎打入鯽魚兩個字搜尋就可以找到很多鯽魚料理的資料。由鯽魚演化而來的金魚有許多品系, 常見如小紅帽、水泡眼、蘭壽等,是觀賞魚界最元老級的一員,到現在還受到相當的重視,玩金魚最瘋狂的大概是日本人,日本全國各地經常舉行金魚比賽,可以說 金魚已經脫離一般水族觀賞魚的行列而自成一格。

國中時候我們就學過林耐所創的生物分類系統,界>門>綱>目>科>屬>種,血鸚鵡跟金魚的分類從目就已經分 開,分別屬於鱸形目(Perciformes)跟鯉形目(Cypriniformes),這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魚,結果我們天才的記者們竟然牛頭不對馬嘴 把他們送作一堆。

有關於記者在這方面常識的貧乏,除了中時記者林諭林以外,台日記者吳易芸也不惶多讓。吳記者在7/18台日第14版中作了一篇報導「金魚生態博覽會‧爭奇鬥艷」(台日網站上找不到此篇),文字部分沒出大問題,倒是所附的照片鬧了大笑話。這張大約19x14cm的照片,畫面是小朋友看著魚缸中一群色彩繽紛的血鸚鵡(不要問我黑白照片怎麼看得出色彩繽紛,總之我知道這是一群七彩血鸚鵡),圖說是這樣寫的:「「繡球金魚」果然形如其名,頭上頂著兩團頭肉,模樣像極繡球,這類金魚的鼻孔褶過於發達,增生出肉質組織,因而形成這兩個絨狀物體。」

很鮮,照片裡每隻魚的頭上我怎麼看都沒有兩團頭肉,我不知道吳記者怎麼能夠看得出來,更何況那群魚根本就是血鸚鵡,完全不是圖說所稱的「繡球金 魚」!在這種情況下,吳記者還說這是「果然形如其名」,我誠懇的建議吳記者,您要不要去眼科檢查一下您的眼睛,搞不好您近視太深快要全盲了;或者您LSD 吃多了?

金魚跟血鸚鵡這兩種魚分屬新鰭魚亞綱(Neopterygii)下的兩個不同目,金魚跟血鸚鵡的差別有多大?讓我們拿掉生物學的專有名詞來看,簡單的說,金魚跟血鸚鵡的差別大概跟你和你家的狗的差別一樣大。
(人跟狗分屬真獸亞綱下的靈長目跟食肉目。)

沒有簡單的生物學概念也就罷了,金魚專家就傳便便在那裡等你問為什麼還不問?不然隨便走進水族館問一問也就好了,幹麻埋頭苦幹寫著自己一點都不懂的範疇呢?記者先生小姐們,這真是夠了,不要再讓大夥笑掉大牙了好嗎?

血鸚鵡圖及資料
金魚世家(此次展覽協力廠商網站)

2003年7月16日 星期三

反高學費?頭腦別這麼簡單!(二之二)

這次的反高學費運動搞起來沸沸揚揚好不熱鬧,不過卻總是讓我覺得非常的有問題。
一、他們反對阿扁說得「學費從來沒有阻隔社會階級的流動」,要求阿扁 把這句話說清楚。的確,我們應該仔細深入的探討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了社會階級流動的被阻隔,這個問題複雜多端,但是絕不是像他們說得這麼簡單,學費就是答 案。如果對社會整體結構性的命題可以做出這麼淺顯而未經深入反覆探討的結論,說真的,這些人還真是浪費了國家的培養、父母的栽培跟自己的努力讀書。

在我看來,台灣人普遍的「文憑主義」心態更可能阻隔社會階級的流動。念過書的人永遠比沒念過書的人更容易在社會上佔據有力的位置,社會階級流不流 動事實上操控在知識分子的行為跟思想上面。農工商階級可以經由許多手段交互滲透流動,但就是打不進士的階級,除非手上握有文憑;而握有文憑的士階級卻可以 因為社會景氣的關係去佔據農工商的位置,例如擁有高學歷的人去爭取清潔工的工作,而在公立機關裡,這些人還真的比較可能獲得工作。就我個人經驗來說,我可 以搬貨可以開車可以接電話,但沒有文憑學歷我就是不能做這樣的工作,文憑的有無掌握了往不同階級(通常是社會上認定更高的)流動的可能性,這可能會比學費 更說得過去。

無時無刻,所有的資訊都告訴我們,「要唸書才會有出息」、「不唸書就會像那個乞丐一樣」,於是每個人都努力的去追求文憑,在市場經濟底下,要就要 花錢,越好看的文憑越貴很正常。夏鑄九,在文憑上下注久了也就好像看不到文憑主義的嚴重性,說真的,沒了那張文憑,這個運動輪的到你主導嗎?

二、反高學費聯盟說要對企業界課徵「教育紅利稅」,因為高學歷的優秀 人才都被企業所用,他們也反對阿扁的「投資說」。問題是,為什麼要念大學?問一百個人至少有99個人說為了有更好的工作。那念大學當然是投資阿,為什麼不 是?人們花了時間、花了學費去念了大學,為了是要拿到文憑好進入企業工作,這樣的工作比起不需要文憑的工作更能讓他們在往後獲得更好的收入,這樣的行為不 是投資是什麼?

說優秀人才都為企業所用,所以要對他們課教育稅,問題是,你念大學之後為什麼不在學問上作研究,而要去被大企業錄用為大企業工作?念公立學校的人 畢了業不為國家做事,而為了個人的利益在私人企業工作,國家要不要跟你課教育稅?國家與私人企業各自為了自己的利益爭取人才,個人是可以自己選擇的,大多 數人選擇了去企業工作,造成了優秀人才為企業所用,憑什麼要課企業的稅,為什麼不是課這些人的稅?

拿稅制的不合理來套用根本就是強詞奪理。

三、根據今天中時的報導,夏教授說他主張政府與其花數百億元購買紀德艦,不如將這些錢用到教育上。為什麼夏教授說得話跟泛藍很像?紀德鑑跟教育根本就是不同層次的類比,這樣的說法也是強詞奪理。

不然請問反高學費聯盟,把蓋核四的錢拿來用在教育上如何?購買紀德鑑對國家安全有所幫助,蓋核四則大多對企業比較有幫助,依照反高學費聯盟對企業的反感來看,私乎拿蓋核四的錢來用在教育上來的比較有正當性,對吧?

2003年7月14日 星期一

反高學費?頭腦別這麼簡單!(二之一)

覺得有點怪。

中時的社論明明就是一副「很典型教育經濟學的口吻」,而且還是丟三落四的蠢經濟學套上教育兩個字來亂講,卻也不知羞的很理直氣壯批評阿扁的「教育經濟學」。
套句三太子兄的說法,「資本主義架構下的教育問題是結構性問題」而且是「相當複雜」。 要說到造成高學費這個現象背後的原因,說簡單很簡單,說不簡單也不簡單,講起來很繞口,我的意思其實就是說高學費這個問題絕不像中時社論寫手跟反高學費行 動聯盟一干人等所講的這麼簡單。說來也好玩,這一票人說來也都是灰熊高級的知識分子、教改的前輩等等,怎麼就是讓我感覺他們看不到某些基本的關鍵點?

「因為有更多的人可以去唸大學,才凸顯出教育經費的問題」,阿扁電子報說得沒錯, 更精確的說,教育經費的問題來自教育觀念。造成高等教育的問題在於觀念,家長的觀念,我說的家長包括了已經當作家長的、正在當家長的還有將來要當家長的 人,這些家長的觀念存在著「菁英主義」,表現在教育上就是「文憑主義」。「快樂學習教改連線」在其成立宣言說「菁英主義結合考試是教改失敗的元兇」, 是了,這才是問題的關鍵。台灣現在(91學年度)有154所大專院校,其中大學跟獨立學院有139所,專科只有15所,既使已經造成了現在幾乎人人都有學 校可以念,但還是不斷的有學校在成立,這麼多的大專院校說是為了滿足家長要子女擁有文憑的需求我想並不為過。問題是這正不正常?台灣的大學教育說穿了也不 過就是就業訓練,為了就業不是為了學問你去念大學幹麻?

為了滿足家長的文憑主義心理,學校不斷的設立,為了吸引學生就讀,學校砸下大筆金錢互相競爭,教育資源被扭曲消耗,當然要由學費裡回收,使用者付 費是很簡單的道理。台灣的國民義務教育只有9年,基本上國中畢業以後要繼續升學就是你自己的事,國家沒有幫你出學費的道理。不喜歡唸書想就業的人,職校、 專科自己挑著念;喜歡追求學問的人就去念大學再攻研究所。如果沒錢念書,有助學貸款,那是你把將來自己的錢先拿來用的,不是國家幫你出的,將來還是要還 的。這樣的制度設計沒什麼問題,歐洲到現在還是這樣,偏偏到了台灣出了問題,企業、家長什麼時候開始非大專學歷不行,也不管大學是求學問的地方,就業訓練 職校專科就夠用,於是每個人不管有沒興趣有沒實力矇著頭念大學。現在全部都是大學,你說供給是增加了嗎?狗屁,供給事實上是相對減少了,因為到了這個地 步,所有的人只有大學可以選擇,不管他喜不喜歡,他只能念大學。154所大學裡面有幾所是真正的好學校,是每個人搶著念的?其他不是在這個範圍裡面的只好 努力的提昇學校品質,花錢蓋校舍、請名師、買器材,到時候吸引了學生來念,要不要幫他吸收一點成本?

所以我覺得怪,當初說要廣設大專院校的也是這些人,等到只剩大學可以選了,高等教育被大學壟斷了,又不滿大學院校壟斷的也是這些人。當初就是你們加強了台灣社會的文憑主義,文憑主義間接造成了不得不的高學費,你們有什麼好反的?

這些人喜歡用階級來想問題,拜託,務實一點好嗎?你們知不知道,我連想應徵個總機阿迪阿都不行,因為人家要的是「大專學歷以上的總機」;我要應徵 個通訊流通送貨司機也不行,因為人家要的也是「大專學歷以上的送貨司機」。要階級鬥爭,學費不是鬥爭的第一課題好嗎?左派豬頭!還有人說,要課徵企業教育 紅利稅,因為企業是「這個社會的既得利益者」, 對,你們都對,欺負我這個沒念過書的,最好你們畢業以後到企業上班都不要領薪水。這些企業裡的從業人員不是社會上的既得利益者?少來。企業要負擔社會責 任,必須要付出成本,這些在要被課征教育紅利稅的企業上班的人,就學時期享受企業的供養,畢業以後領的薪水卻又比一般人高,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說不是 社會上的既得利益者誰相信?

我不是說企業不是既得利益者,不過問題有程度上的差異。宜蘭的白米社區有座水泥廠,這水泥廠要處理竹科那些廠商產生的有毒溶劑,很有可能破壞白米 社區的生態環境。新店安坑要蓋事業廢棄物掩埋場,居民群起反對掩埋場的設立,因為這對居民的生命財產、安坑地區的自然生態會造成浩劫。你說企業要捐教育 捐,我說企業要負責解決上述的環境問題才是第一步,要叫企業捐什麼捐,怎麼樣也不是捐你們的教育捐,讓你們將來再成為社會上的既得利益者,企業要捐的是台 灣的永續經營捐才是!

台灣的高等教育要不是被文憑主義壟斷,不是被這些人壟斷,高學費就不會是問題,在供需原則底下,如果有選擇的權利跟目標,學校必須要在品質跟價格 上面取得平衡,甚至在品質不變的情況下壓低價格來爭取就讀。讓每個人都念大學?NO!!教育改革的目標不應該這麼表面。教育改革應該在於讓有錢想唸書的 人、有錢不想唸書、沒錢想唸書的人、沒錢不想唸書的人都有選擇的機會,這才是改革,這才是平等。
2003.07.14 中國時報
學費不高,做好財務規劃即可?

中時社論

為了替教改辯護,阿扁總統日前出刊的電子報又踢到了鐵板,或許是替這篇電子報撰稿的寫手選錯了焦點,什麼角度不好切入,挑了「高學費」這個會捅馬蜂窩的主題,讓總統府的公關部門還要事後再做澄清補救。

其實,在邏輯上,陳總統的電子報並沒說錯,所謂「不要讓大學學費變成新的窄門」的說法,確實是一種「倒果為因」。電子報的論據是「因為有更多的人可以去讀大學」,所以「才凸顯出教育經費的問題」,而會有窄門的說法,是「不可能讓每個人都唸台大」。換言之,就是因為大學的門寬了,才有學費高不高的問題。這個論據是很典型教育經濟學的口吻,它將教育資源的分配簡化成供給與需求的問題,學費高低當然就是受這種供需關係所制約的。只不過,經濟學模型也告訴我們,供給增加了,價格應該下降才對,為什麼學費還越來越高呢?

而阿扁電子報的推論會激怒一部分人的原因,也正是在這裡。畢竟按照教育經濟學的推理,只要普設大學增加供給,就可以「有更多的人去唸大學」,但如果改從教育社會學的觀點看,有更多的人可以唸大學,與是不是「有更多的人唸得起大學」是完全兩碼事,怎樣才唸得起大學?電子報在這所提的建議就是關鍵的引爆點了,它教導民眾要理解大學教育是一種「投資」,所以應預先做好「財務規劃」,事實上電子報刊出後被最多人批判的正是這句話。因為類如「投資」、「財務規劃」等語言,距離許多人是很遙遠的。

為什麼這句話聽來會這麼刺耳?用最淺顯的比喻吧:一個人努力工作,但收入永遠只夠溫飽,就是買不起房子,你建議他何不將買房子當作一種投資,應預先做好財務規劃,請問這個建議他聽得進去嗎?他如果有閒錢做財務規劃,還用得著你去替他建議?這就是整個爭議的癥結,將房地產的供給增加,並不等於每個人都有能力買得起房子,同樣的,更多的人有大學唸,並不等於他們都唸得起。這也就是許多人所提出的反證,如果一個月入三、四萬的四口之家,負擔最起碼家用尚稱困頓,建議他們作財務規劃,是不是像在嘲弄他們?因為這些家庭最經常進行的「財務規劃」,可能就是怎麼還清債務。

這正像是前不久在書肆暢銷的一本名為「富爸爸、窮爸爸」的書,書的題旨非常清楚,有理財知識,懂財務規劃的人可以成為富爸爸,反之則淪為窮爸爸,但這種對比留下一個意在言外的伏筆是,一個富爸爸的誕生,正是建立在更多窮爸爸的失敗之上,富爸爸學習到怎麼累積財富的技巧,但卻無法減少「窮爸爸」的總人數。一個一心想當「富爸爸」的中小企業主,也許會造成一百個中年失業的「窮爸爸」。而問題的關鍵就在於,在這種「富爸爸」與「窮爸爸」的分流已經形成之際,政府的角色,總不致是去呼籲窮爸爸應該從頭學習怎麼「財務規劃」吧!

今天許多家庭之所以會抱怨高學費,並不是想免費唸大學,而是他們的既有社經地位,根本讓他們擠不進低學費的公立大學,這還不打緊,在他們必須負擔鉅額助學貸款,超時打工以支付高學費的同時,他們所享用的教育資源,又遠遠不如低學費的公立大學,畢業之後的社會競爭力那就更不用說了。不知電子報的作者是不是一路好學校唸上來的,知不知道每年有多少私立大學的在學生因為付不出學費、或申請不到助學貸款而選擇休學?又有多少人因為打工而致學業荒廢被迫退學?他們的家庭與他們自己都知道大學教育是一種投資,否則他們不會拚命要唸大學,但他們根本無力為這項投資預作「財務規劃」。

沒錯,今天更多人可以唸大學,學費也不是阻礙社會階層流動的主因,但高等教育卻早就階層化,更複製了這個社會的貧富差距。懂得財務規劃的富爸爸,早早就在義務教育階段就開始作投資,所以他們的孩子都順利進入學費低廉的好大學;至於窮爸爸的孩子呢?他們從起步就先輸了一大截,一路靠湊學費走過來,還是只能唸昂貴的大學,所謂「三級貧戶考上第一志願」在過去是佳話,在現在則是神話。總歸一句話,在學習多元化、升學管道暢通上教改確是成功的,只不過這種成功也確實造成部分社會公平的喪失,這是許多證據都可證明的。對那些必須負擔沈重學費的弱勢家庭而言,總不能說連抱怨一下,都要立刻被總統電子報教訓吧!

2003年6月24日 星期二

體委會呸中華職棒大聯盟

我對這個事件的了解是如此:據媒體報導體委會接獲不少民眾投書反映,認為職棒球員在場上吐口水的動作有教壞小孩的嫌疑,所以行文中華職棒聯盟,將依法取締棒球場上亂吐口水的行為。而聯盟似乎也將照辦。

好了,如果我也像蔡明里先生或曾文誠先生一樣,有個人專屬的平台來表達我的意見,我也是會公開發聲用「呸!」來表示我對這件事情的看法的。這件事可以從三個角度來再探討。
一、體委會這次的做法,活生生就是傳統威權宰制的手法。

體委會作為民間組織中華職棒聯盟的官方管理單位,是不是就能下個公文說:「你們措施規定作的不好,我要依法取締你們。」?這是說不過去的。職棒聯盟作為一個組織,有其依程序制定的管理措施,只要沒有明顯公然觸犯法律所不容許的犯罪事項或脫離其權利範疇,體委會實在不需越俎代庖管到這麼基層的地方。這是事務層級的觀念,體委會做好提昇推廣國內體育的工作就好了,怎能再撩下去管民間組織內部事項。

再者,就算要「依法」取締,也應該由執行單位發公文給聯盟,也就是執法機關自己來協調聯盟,關體委會什麼事?

體委會如果不是抱著他是威權的觀念,憑什麼不是與聯盟協商處理方式,而是直接行文聯盟取締?憑什麼體委會可以認定職棒球員在場上吐口水就是不雅?如果這次體委會的做法可以被允許,以後體委會照樣可以用這種手法沒事下個公文給聯盟,要聯盟照體委會的想法做事。那麼還要聯盟幹麻?乾脆解散聯盟,直接由體委會來承接聯盟的工作、承辦職棒比賽事項就好了。

蔡明里先生的講法(蔡明里先生提議聯盟高層可以使用『礙難照辦』來回應主管機關)或許情緒了一點,但也是一個方式,只是比較激烈。民為何不能與官鬥?民主時代官不見得位階高過於民,官無理作錯事,民據理就是要與爭。如果這次聯盟聽話了,下次體委會什麼話都得聽。

二、事情發展到現在,官方體委會、聯盟、各球團、球員以及球迷都有所表示,也都在公共論述中發聲以及被檢驗,但是還有一個主角呢,就是那個投書體委會的角色阿?家長球迷!

如果家長球迷的真實心聲沒有被反應,那媒體實在該死。但老實說,我覺得這些投書的家長還真是不負責任、便宜行事。家長本身沒有教育小孩的義務嗎?那不是你生養小孩的責任之一嗎?憑什麼你自己不做要推給體委會、聯盟、球團、球員?

如果真要這麼推卸責任,那家長也可以投書新聞局,要求新聞局取締各媒體不時出現的男女親暱鏡頭、髒話、暴力行為、謊言...等等,最好各媒體只能出現他們想要教育小孩的理想畫面。誰都知道這樣很荒謬,但為什麼這次的事件就不荒謬?家長都知道媒體出現不好的示範就是機會教育的時機,剛好可以依此來教育小孩子正確的觀念,為什麼看球賽就不是機會教育的時機?球員吐口水有其生理心理上的需求,不就正好是一個機會教育小孩子,任何事情不能採取一面的看法,要多元觀察嗎?

家長自己放棄教育小孩子,把責任丟給官方,然後官方再以威權手段宰制民間組織,這整件事就是最壞的教育示範!

三、球場是不是公共場所?球迷看台是公共場所,任何人買到了票都可以出入,所以在球迷看台禁止抽煙、亂丟垃圾、吐痰等都不會被反對。但球場是不是?比賽時球迷可以隨便跑進去球場嗎?進去看看,保證馬上被警察請出去。

球場是球員的舞台,那是屬於不同於一般大眾身分的球員私有的表演舞台。就像你看電視節目,出現了吐口水的畫面,你要不要打電話抗議說那是公共場所,不可以出現這樣的畫面?你當然是告訴小孩,那是不對的,不可以模仿,電視上這樣是有這個那個原因,可是不代表電視上出現就是對的。教育應該是這樣吧,不是嗎?

我並非反對取締吐痰、亂丟煙蒂等妨礙公眾的行為,但是不能在道德上無限上綱而合理化體委會或聯盟或少數家長不合理的做法,這整件事實在是對教育最大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