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9月22日 星期一

他馬的爸爸

兩年前,我在風信子協會工作,協會成立的目的在於透過農場工作、生活的實驗,嘗試推廣精神障礙者回到社區、回到工作的權益。我們與夥伴們(我們如此稱呼精障同事們)一起拿起鋤頭鐮刀工作,一起拿起菜刀鏟子生活著;在農場上,我們不僅是同事,也是朋友(參閱我的紀錄,未完)。這其實有點難度。
夥伴們不管是從醫院裡來到農場,或者是從家裡來參與計劃,都是一種角色的轉換,他們得擺脫被照顧者的長期自我認知,讓自己回到未生病前可以同時是一個被照顧者與照顧者的角色。這不是一個短期可以達成的工作,夥伴們慣習被照顧,也以為自己只能是這樣的人生,他們往往會把我們工作人員當作照顧者,產生依賴的心理;而我們得不時的檢視自己與夥伴們的相處,避免自己處於父親或母親的位置,提醒自己也提醒夥伴們,我們之間的同事、同伴關係。這是從事弱勢者工作的重點之一,弱勢者如果要擁有一個具有自主性、自尊性的空間,就必須建立起自我的主體意識,相信自己能夠也值得擁有跟一般人一樣的人生規劃、自我負責權力,而不是處於被照顧者的地位,永遠只能接受強勢者的施捨或同情。我相信其實我們做的還不差,2006年,夥伴們第一次走上街頭,為自己的權益發聲了。

這是所以我看到昨天的新聞,差一點從椅子上跌下來的原因。
起跑前,張文彥宣布將加入國民黨,並稱呼馬英九「馬爸爸,感謝他這些年來對殘障運動的支持。彼此左右手以繩索牽繫著的馬英九與張文彥,在隨扈陪伴下,一路由凱道跑到國父紀念館。抵達終點時,馬英九特別讚揚張文彥,強調一路上都是張文彥牽著他跑完全程,馬英九並再度發揮馬氏冷笑話風格,表示張文彥稱呼他「馬爸爸」,幸好沒有稱「馬爺爺」,才讓他有勇氣繼續跑完全程。(聯合晚報 2008/09/21)
馬英九:「文彥兄知道怎麼樣用自己的優點,逐漸克服環境帶來的障礙,只要有愛就不怕障礙。」台灣阿甘張文彥:「我們要成立一個弱勢團體的馬友會,而且是內政部要立案,我們是要做公益支持,要馬爸爸當我們的會長。」(民視 2008/09/21)
馬爸爸?

弱勢者竟是如此的稱呼馬英九,而馬英九好像也沒有拒絕這樣的稱呼,從這個情況看起來,我不敢想像馬英九對殘障運動究竟是怎麼樣的支持法。從選前的原住民總頭目到馬爸爸,其實我看到的不是一個對弱勢者有什麼認同的馬英九,甚至連同情都稱不上,充其量只不過是一個以愛民如子為尚的皇帝——一個封建、父權的威權者。令人不寒而慄。恐怖的不只是因為我們選出一個皇帝來擔任民主的總統,還是因為我們的弱勢者竟然不能看到這中間加諸於弱勢者的污名與歧視打壓,反而感恩的稱其為父,如此一來,我們還能怎麼樣幫助弱勢者建立起屬於他們的自尊自主?如果我們的社會接受這樣的父權施捨,那麼我們的社會還能給予弱勢者多少的人權空間?

看看馬兒子張文彥的資歷,我們不得不佩服他的奮鬥人生,但是我們也同樣看到他老爸馬英九在這中間的參與程度——可以說等於零。張文彥憑藉的是自己的能力,與生命中真正的父親、教練們的支持,而達到今天的地位,但是他無視於自我的人生、自己的能力,反而將自己的成功歸因給一個他資歷表中沒有出現過的人,這是什麼情況?自我作賤差可擬。而馬英九敢欣然接受爸爸的稱號,憑藉的不是他真的給予張文彥重生,而是他是總統,他是救世主,這又是什麼情況?這就是自以為古之聖君。但是,我們身處民主時代,張文彥不需依賴皇上的垂憐也可自立,馬英九也絕對不配擁有王之地位,但這兩個人與這兩個人身邊那一票泛藍者可有想到?而台灣的人民們,你們已經不是老百姓,而是國民,你們怎麼能接受回到那個皇帝橫行的時代?張文彥以台灣阿甘自詡,但是沒有自我主體意識的張文彥沒有看到的是,美國阿甘自始自終沒有出現老爸,美國阿甘從頭到尾沒有依靠救濟施捨,美國阿甘是一個擁有自我、自尊的強者,他以自己的力量成就自己;美國阿甘對自己的信任、自重與負責,其實代表了美國民主精神的底蘊。台灣阿甘呢?叫自己的僕役做爸爸。

台灣空有民主的外殼,卻沒有民主的精神,弱勢者以身為弱勢者為榮,社會以打壓自己為樂,不分強勢弱勢,甘願於威權的宰制,投票選出一個毫無民主觀念、懷抱威權美夢的無能者。民主、人權這回事,離台灣實在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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